谢沧行和柳如烟结婚五年,视若珍宝的女儿谢思烟是他唯一的软肋。
直到他在亲子鉴定报告上看到那行刺眼的“排除生物学父亲关系”。
他笑着把玩具刀塞进女儿手里:“去划花那个叔叔的脸,爸爸给你买城堡。”
第一章
谢沧行推开顶楼公寓沉重的雕花大门,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砖上,没发出一点声音。屋子里飘着一股甜腻的香薰味,是他妻子柳如烟最近沉迷的所谓“助眠”精油。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璀璨的灯火像是洒了一地的碎钻,映照着这价值数亿的豪宅,冰冷又奢华。
“爸爸!”奶声奶气的欢呼响起。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冲过来,撞在他腿上,紧紧抱住。
谢沧行脸上那层工作带来的冷硬瞬间融化,像初春的冰遇到了暖阳。他弯腰,一把将女儿谢思烟捞起来,高高举起,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,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欢快地扑腾。
“烟烟今天乖不乖?有没有想爸爸?”他把女儿抱在怀里,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,鼻尖萦绕着孩子特有的奶香味。这是他谢沧行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,唯一的暖色。五岁的谢思烟,几乎是他全部情感的寄托。
“想!可想爸爸啦!”谢思烟搂着他的脖子,在他脸上响亮地“啵”了一口,留下一点湿漉漉的口水印。
“乖宝贝。”谢沧行抱着女儿往里面走。
开放式厨房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。柳如烟系着一条素雅的围裙,正背对着他们,小心地将炖盅从蒸箱里取出来。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纤细的背影上,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,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。这副场景,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岁月静好,豪门伉俪情深。
听到脚步声,柳如烟转过身,脸上绽开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,声音柔得像能掐出水:“沧行,回来啦?累不累?给你炖了虫草花胶汤,刚温好,趁热喝点?”她的目光扫过谢沧行怀里的女儿,笑意更深,“烟烟,快下来,别累着爸爸。”
“不累,抱着我闺女怎么会累。”谢沧行嘴上说着,还是依言把女儿放到地上,让她自己去玩旁边堆着的巨型乐高城堡。他走到中岛台边,接过柳如烟递来的白瓷小碗。汤色清亮,香气浓郁。他舀起一勺,吹了吹,送入口中。味道一如既往的鲜美。
“味道很好。”他放下勺子,目光落在柳如烟脸上。她今天化了淡妆,眉眼精致,气色红润,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被精心呵护出来的娇媚。谢沧行看着她,像是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、珍藏多年的稀世珍宝。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柳如烟耳畔散落的一缕发丝,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。
柳如烟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随即笑容更加温顺,微微侧头,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:“你喜欢就好。看你最近应酬多,怕你胃不舒服。”她垂下眼睫,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,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。
“嗯,你有心了。”谢沧行收回手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细腻的触感。他端起碗,将剩下的汤一饮而尽。胃里暖暖的,但心底某个角落,却盘旋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异样。这异样并非今日才有,像一根极细的刺,埋在皮肉深处,平时不痛不痒,只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,微微刺挠一下。
“对了,”柳如烟接过空碗,状似随意地问,“下周末烟烟幼儿园亲子运动会,你能抽空去吧?她念叨好几天了,非要爸爸参加那个两人三足。”
谢沧行看向正在努力拼搭乐高的女儿,小小的背影充满了期待。他眼神柔和下来:“好,我让李秘书把那天所有安排都推掉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。”
“一家三口”四个字,他说得清晰而自然。
柳如烟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,声音也依旧轻柔:“嗯,烟烟一定开心坏了。”她转身去清洗碗勺,水流哗哗作响。
谢沧行站在原地,目光掠过妻子纤细的背影,落在她放在料理台一角的手机。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,又迅速暗下去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他眸色深沉如夜,那根细小的刺,似乎又轻轻扎了他一下。
窗外,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璀璨,将这华丽的牢笼映照得如同水晶宫。
第二章
一周后,亲子运动会。
阳光有点烈,塑胶跑道蒸腾起一股橡胶混合尘土的味道,混杂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和家长们的加油助威声,喧嚣得让人有些烦躁。
谢沧行穿着休闲,但一身矜贵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。他正蹲着,用一条鲜艳的红色绸带,仔细地将自己的右脚踝和女儿谢思烟的左脚踝绑在一起。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运动小短裙,小脸因为兴奋红扑扑的,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笨拙地打结。
“爸爸,绑紧点!我们要拿第一!”谢思烟握着小拳头,奶声奶气地给自己和爸爸打气。
“好,绑紧,拿第一。”谢沧行嘴角噙着笑,耐心地调整着绸带,确保既牢固又不会勒疼女儿。他抬头,看向旁边同样在准备的柳如烟。她正和一个穿着宝蓝色POLO衫的男人低声说笑,那男人身材高大,长相带着点粗犷的英俊,是谢思烟班上另一个小朋友的爸爸,叫秦威,开了家健身连锁,也算小有身家。柳如烟笑得花枝乱颤,身体微微倾向秦威,一只手还亲昵地搭了一下对方的胳膊。
谢沧行脸上的笑意淡了些,眼神沉静无波。
“砰!”发令枪响。
“爸爸快跑!”谢思烟立刻大叫起来,小身体猛地往前一冲。
谢沧行反应极快,配合着女儿的步伐迈开腿。父女俩配合意外地默契,速度很快,一下子冲到了前面。谢思烟高兴得哇哇直叫。
旁边跑道就是柳如烟和秦威的组合。两人也跑得很快,身体紧紧挨着,秦威的手臂甚至半环在柳如烟腰后护着她,柳如烟则时不时侧头对秦威露出灿烂的笑容,那笑容里的热度,是谢沧行在家里许久未曾见过的。
“妈妈加油!秦叔叔加油!”谢思烟一边努力迈着小短腿,一边还不忘给妈妈鼓劲。
终点就在眼前。谢沧行和谢思烟第一个冲线!周围爆发出掌声和欢呼。
“耶!我们第一!爸爸最棒!”谢思烟开心得蹦起来,被谢沧行一把抱起举高。
柳如烟和秦威紧随其后冲过终点,两人都气喘吁吁,柳如烟脸上红晕更盛,扶着秦威的手臂站稳,看向秦威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某种亲昵:“秦哥,你真厉害!”
“你配合得好。”秦威笑得爽朗,目光在柳如烟脸上停留片刻。
谢沧行抱着女儿走过来,脸上是得胜后的温和笑意:“烟烟说爸爸最棒。”他目光扫过柳如烟还搭在秦威臂上的手。
柳如烟像被烫到一样,飞快地抽回手,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,随即换上温婉的笑容:“是啊,烟烟爸爸最厉害了。来,妈妈抱抱我们的小冠军!”她伸手想接过谢思烟。
谢思烟却扭身更紧地搂住谢沧行的脖子:“我要爸爸抱!”
“好,爸爸抱。”谢沧行亲了亲女儿汗湿的额头,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女儿因为兴奋而泛红的小脸上。阳光很足,照得她鬓角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。一瞬间,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——烟烟的鼻梁,似乎比他和柳如烟都要高挺一些?轮廓也更深?
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,猛地噬咬了他一口。他抱着女儿的手臂,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。
运动会结束,人群散去。谢沧行借口公司有急事处理,让司机送柳如烟母女回家。黑色的迈巴赫驶离喧嚣的幼儿园。
谢沧行没有上车。他站在树荫下,看着车尾灯消失,脸上的温和彻底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审视。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,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:“林助理,我办公室右边抽屉最底层,有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。现在,立刻,亲自送到城西‘静安生物’实验室,找王主任。告诉他,我要最快的加急,最权威的结果。钱不是问题。”
“是,谢总。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干脆利落。
三天后。
谢沧行没有去公司。他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巨大书房里,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一丝光也透不进来。空气冰冷凝滞,只有他指间夹着的雪茄,顶端那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不定,散发出浓郁的焦油味。
“笃笃。”敲门声轻响。
“进。”谢沧行的声音像淬了冰。
门无声地开了,林助理穿着笔挺的西装,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文件袋,脚步轻得像猫。他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,将文件袋轻轻放下,然后垂手肃立,眼观鼻,鼻观心,如同最精密的机器。
谢沧行没有立刻去碰那个文件袋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,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滚了一圈,才缓缓吐出。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。他伸出修长的手指,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,动作慢条斯理地拆开了文件袋的封口。
里面只有一张纸。
洁白的A4纸上,印着几行冰冷的黑色铅字。
他的目光直接越过前面大段的专业术语和数据,精准地钉死在最后一栏的结论上:
【检验意见】
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,排除谢沧行是谢思烟的生物学父亲。
“排除”两个字,像两把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了他的眼球,直刺大脑深处!
书房里死寂一片,落针可闻。只有雪茄烟灰无声断裂,掉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,烫出一个微小的焦痕。
谢沧行维持着看报告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时间仿佛凝固了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没有暴怒,没有悲伤,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。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,瞳孔在幽暗中急剧收缩,如同宇宙坍塌的黑洞,疯狂地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和温度,只剩下无边无际、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和黑暗。
林助理连呼吸都屏住了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他能感觉到一股实质性的、恐怖的低气压以书桌为中心弥漫开来,几乎要将他压垮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一瞬,也许是一个世纪。
谢沧行终于动了。
他极其缓慢地、将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,轻轻放回桌面上。然后,他抬起手,将雪茄送到唇边,深深吸了一口。猩红的火光明亮地燃烧了一下,映亮了他嘴角缓缓勾起的一抹弧度。
那是一个笑。
冰冷,锋利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、毁灭一切的疯狂和……快意。
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:
“让小姐过来书房。带上她最喜欢的那套厨房玩具。”
猩红的雪茄火光,在他幽深的瞳孔里,跳跃着,如同地狱的业火。
第三章
书房厚重的门被推开一条缝,谢思烟的小脑袋探了进来,大眼睛忽闪忽闪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兴奋。她怀里抱着一个粉色的塑料玩具箱,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。
“爸爸?”她小声叫了一声,似乎觉得今天书房的光线格外暗,爸爸的身影陷在宽大的皮椅里,有些模糊。
“烟烟,过来。”谢沧行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,和平时一样温和,甚至更轻柔了些。
谢思烟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,抱着她的玩具箱跑了进去,一直跑到宽大的书桌前。
谢沧行从阴影里倾身向前,俊美的脸暴露在书桌上唯一一盏台灯的光晕下。灯光给他深刻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,嘴角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,眼神专注地看着女儿,充满了……慈爱?
“爸爸,我们今天玩做饭饭吗?”谢思烟踮起脚,想把玩具箱放到对他来说太高的书桌上。
“今天玩个新游戏。”谢沧行微笑着,伸手轻松地将玩具箱拿了过来,放在桌面上。他打开箱子,在一堆色彩鲜艳的塑料厨具里拨弄了一下,然后,拿出了一把小小的、塑料做的玩具水果刀。刀身是明黄色的,刀刃是锯齿状的塑料,毫无杀伤力,是儿童厨房玩具里最常见的那种。
谢沧行修长的手指捏着这把幼稚的玩具刀,在灯光下随意把玩了一下。然后,他拉过女儿的小手,将玩具刀的塑料刀柄,稳稳地塞进了她温热的小手里。
“拿着。”他声音低沉温柔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。
谢思烟懵懂地握紧了玩具刀,小脸上满是好奇:“爸爸,这是什么游戏呀?”
谢沧行没有直接回答,他拿出自己的手机,点开屏幕,指尖滑动几下,调出一张照片。照片上,是运动会那天,秦威抱着他儿子,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,露出一口白牙,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志得意满。
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女儿,指尖精准地点在秦威那张脸上,语气轻描淡写,像是在教女儿认一个普通的物件:
“烟烟,认识这个叔叔吗?”
“认识!是秦叔叔!秦明浩的爸爸!”谢思烟立刻回答。
“对,是秦叔叔。”谢沧行嘴角的笑意加深,眼神却像淬了冰的玻璃珠,毫无温度地映着屏幕上秦威的脸。“烟烟喜欢秦叔叔吗?”
谢思烟歪着小脑袋想了想,点点头:“喜欢!秦叔叔力气好大,上次还把我举高高呢!”小孩子对善意总是敏感。
“嗯。”谢沧行轻轻应了一声,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秦威脸颊的位置,语气依旧温柔,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蛊惑,“你看,秦叔叔的脸,是不是很光滑?”
谢思烟不明所以,看着照片,点了点头。
谢沧行握着女儿拿着玩具刀的小手,引导着她,让那塑料的、锯齿状的刀尖,隔着屏幕,虚拟地抵在了秦威照片的脸颊上。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,钻进谢思烟小小的耳朵里:
“爸爸教你玩个新游戏。等下呢,秦叔叔会来我们家做客。烟烟就拿着这把刀,悄悄地,走到他身边……”
他一边说,一边极其缓慢地,用女儿的小手握着玩具刀,在手机屏幕上秦威照片的脸颊部位,模拟着一个“划”的动作。
“然后,就像这样用点力……在他的脸上划一下。”
谢思烟瞪大了眼睛,小脸上满是困惑和一丝不安:“划……划脸?叔叔会疼吗?”她本能地觉得这不太对。
“不会疼的。”谢沧行立刻否定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令人信服的安抚,“你看,这是玩具刀,很软的,一点都不锋利。就像用你的小手指轻轻碰一下那样,只是一个小游戏。”他捏了捏玩具刀柔软的锯齿刀刃给女儿看。
他俯下身,凑近女儿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,声音带着巨大的诱惑,如同恶魔在低语:
“烟烟想不想要那个,比乐高还大的、真正的公主城堡?粉色的,有旋转楼梯,还有会发光的水晶吊灯?”
谢思烟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落入了星星!那个在商场橱窗里看到的、巨大的粉红色梦幻城堡,她渴望了好久好久!每次路过都要趴在玻璃上看半天!
“想!烟烟想要!”她用力点头,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。
“好。”谢沧行直起身,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,眼神却冷得如同深渊寒冰,“只要烟烟按照爸爸刚才教你的,用这把小刀,在秦叔叔脸上轻轻地划一下,爸爸明天就让人把那个城堡送到你的游戏房。好不好?”
巨大的诱惑瞬间冲垮了小女孩心中那点微弱的迟疑。
“好!”谢思烟握紧了手里的玩具刀,用力点头,小脸上充满了对即将拥有梦幻城堡的兴奋和跃跃欲试。
谢沧行满意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,眼神越过她小小的头顶,看向紧闭的书房门,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,无声地扩大,带着一种残忍的期待。
“真乖。去吧,秦叔叔应该快到了。”
他轻轻推了女儿的小肩膀一下。
谢思烟握着她那把明黄色的塑料玩具刀,像接到了重要任务的小战士,迈开小腿,噔噔噔地跑出了昏暗的书房,朝着楼下明亮的客厅跑去。她要去等秦叔叔,然后完成那个小小的“游戏”,换来她梦寐以求的巨大城堡。
书房厚重的门在谢思烟身后轻轻合拢。
谢沧行重新靠回宽大的皮椅里,整个人再次沉入浓郁的阴影中。他拿起桌上那份刺眼的DNA报告,指尖在“排除生物学父亲”那行字上缓缓摩挲着,然后,随手将它丢进了脚边的碎纸机里。
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,洁白的纸张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。
他拿起手机,只发了一条简短的指令:
“请秦先生进来。带到客厅。”
然后,他好整以暇地,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冰凉的威士忌,浅浅抿了一口。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来灼烧般的刺激感。
楼下客厅。
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。柳如烟正坐在意大利进口的白色真皮沙发上,姿态优雅地插着一瓶鲜花。她今天穿了一条藕荷色的丝质长裙,衬得肌肤胜雪。听到门铃声,她放下花剪,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得体的社交笑容,起身去迎。
“秦哥,你来了,快请进。”她声音温软。
秦威穿着一身休闲名牌,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礼盒,笑容满面地走进来:“如烟,打扰了。给烟烟带了点小点心。”他目光扫过奢华宽敞的客厅,带着掩饰不住的艳羡。
“秦叔叔!”谢思烟清脆的声音响起。她像个小炮弹一样从沙发后面跑出来,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明黄色的玩具刀,小脸上是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红晕。
“哎哟,烟烟小宝贝!”秦威哈哈一笑,习惯性地弯腰想去抱她。他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确实挺喜欢,尤其是她那双眼睛,灵动得……有点像自己小时候?
就在这时,谢思烟猛地凑近了他弯下的身体。她个子小,只到秦威的腰际。她牢记着爸爸的话——“悄悄地,走到他身边……然后,用点力……在他的脸上……划一下。”
她仰着小脸,看着秦威近在咫尺、带着笑意的侧脸。巨大的城堡诱惑战胜了一切。她几乎是屏着呼吸,握紧了那把塑料玩具刀,用尽自己五岁小孩能有的最大力气,朝着秦威光滑的、带着点胡茬的下巴和脸颊连接处,狠狠地划拉了上去!
塑料锯齿状的刀刃,毫无锋利可言。在成年人看来,这甚至不能称之为“刀”。
但是!
“嘶——啊!!!”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客厅温馨祥和的气氛!
秦威猛地直起身,像被滚油泼到一样,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脸下方靠近脖子的位置,身体踉跄着后退,撞翻了旁边一个插着百合花的古董青瓷花瓶!
“哐当!”昂贵的瓷瓶摔得粉碎,清水和花瓣溅了一地。
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,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化作一片惊恐的惨白!她捂住了嘴,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。
只见秦威捂着脸的手指缝里,猩红刺目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地涌了出来!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、手腕,滴滴答答地落在他价值不菲的衣服上,落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,洇开一朵朵刺眼狰狞的血花!
那把小小的、明黄色的塑料玩具刀,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之中。而玩具刀锯齿状的塑料刀刃上,赫然沾着一小块极其锋利、薄如蝉翼、闪烁着冰冷寒芒的……特制刀片!它被完美地镶嵌、伪装在塑料锯齿之下!
“血!好多血!妈妈!秦叔叔流血了!”谢思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刺目的鲜血吓呆了,小脸煞白,手里的“玩具刀”早已脱手掉在地上,她惊恐地尖叫起来,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,本能地想要往柳如烟身后躲。
柳如烟浑身都在抖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,她甚至忘了去抱女儿,只是死死地盯着秦威指缝里不断涌出的鲜血,又猛地看向地上那把带血的、沾着刀片的“玩具刀”,最后,她的目光惊恐万状地投向楼梯的方向。
楼梯上,谢沧行正缓步而下。
他穿着熨帖的家居服,姿态闲适优雅,如同在欣赏一幕有趣的戏剧。手里还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,里面晃动着琥珀色的酒液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,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,以及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、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快意。
他的目光扫过捂着脸痛苦哀嚎、鲜血淋漓的秦威,扫过地上刺眼的血泊和那把“玩具刀”,最后落在吓得魂飞魄散、小脸惨白的谢思烟身上。
“烟烟,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盖过了秦威的惨叫和女儿的抽泣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却又冰冷得不含一丝温情,“别怕。你看,游戏结束了。”
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,对着痛得几乎跪倒在地、满眼怨毒和恐惧的秦威,嘴角勾起一个优雅而残忍至极的弧度,如同在欣赏一件得意的作品。
“秦先生,真是抱歉,小孩子不懂事,玩具没玩好。”他的语气轻飘飘的,仿佛在谈论天气,“林助理,送秦先生去医院。记得,找最好的外科医生,务必帮秦先生把这张脸……缝得好看点。”
第四章
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秦威压抑痛苦的呻吟。碎裂的花瓶、狼藉的鲜花、刺目的血泊,将这价值连城的奢华空间变成了一个怪诞而恐怖的刑场。林助理带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迅速出现,他们训练有素,面无表情,像处理一件垃圾一样,一左一右架起还在不断流血、因剧痛和恐惧而浑身颤抖的秦威,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他拖离了现场。地砖上留下长长的、断续的暗红色拖痕。
“秦哥!秦哥!”柳如烟如梦初醒,尖叫着想要追上去,却被另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地伸手拦住,如同坚固的人墙。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威被拖走,听着那痛苦的呻吟消失在门外。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,她双腿一软,瘫倒在地,昂贵的丝质长裙沾上血污也浑然不觉。
“妈妈!妈妈!”谢思烟被这混乱和母亲的样子彻底吓坏了,哇哇大哭起来,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,本能地想扑向柳如烟寻求庇护。
谢沧行却已走下楼梯,步伐沉稳地来到女儿身边。他看都没看瘫软在地的柳如烟,高大的身影在哭泣的女儿面前蹲下,挡住了她看向母亲的视线。
“烟烟,不哭了。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,与这血腥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。他伸出手,用昂贵的丝质手帕,仔细地、一点一点地擦掉女儿小脸上溅到的零星血点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稀世珍宝上的尘埃。
“爸爸……刀……血……秦叔叔……”谢思烟抽噎着,语无伦次,巨大的惊吓让她小脸惨白,只有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惶的泪水。
“那是意外。”谢沧行的声音低沉而肯定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,轻易地盖过了小女孩的恐惧,“玩具出了问题,不关烟烟的事。秦叔叔只是受了点小伤,医生会治好他的。”他擦干净女儿的脸,用手帕包住她沾了一点点血污的小手,轻轻擦着。
“城堡……”谢思烟抽泣着,还没忘记那个巨大的诱惑。
“城堡明天就会送到你的房间。”谢沧行毫不犹豫地承诺,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,如同魔鬼在履行契约,“烟烟做得很好。”
他站起身,将擦过血污的手帕随手扔在旁边的血泊里。洁白的丝帕瞬间被猩红吞噬。他这才缓缓转过身,目光终于落在了地上如同被抽去骨头的柳如烟身上。
那目光,不再是看相伴多年的妻子,甚至不再是看一个活人。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,或者一只在肮脏泥泞里挣扎的蝼蚁。冰冷、厌恶、憎恨,浓烈得如有实质。
柳如烟接触到他的目光,浑身剧烈一颤,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。巨大的寒意让她牙齿咯咯作响,连哭泣都忘了。她从未见过谢沧行这样的眼神,哪怕在商场上面对最凶狠的敌人也没有过!这眼神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。
“沧行……我……烟烟她不是故意的……那刀……”柳如烟语无伦次,试图辩解,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刀?”谢沧行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字,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。他踱步到那片狼藉的血泊旁,用锃亮的皮鞋尖,极其随意地踢了一下那把浸泡在血水中的“玩具刀”。那把明黄色的塑料刀身沾满了粘稠的血,那枚薄如蝉翼的特制刀片在血水中闪烁着妖异的寒光。
“一把小孩子的玩具而已。”他声音平淡,嘴角却噙着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笑意,“秦先生运气不太好,偏偏划到了颈动脉附近的小分支。血流得是多了点,看着吓人,死不了人的。”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医学事实。
柳如烟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,看着他踢弄那把沾满情人鲜血的凶器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她终于彻底明白,这一切根本不是意外!那把刀,那个“游戏”,都是眼前这个魔鬼精心设计的陷阱!他是故意的!他用女儿的手,毁了秦威的脸!
“你……你故意的!谢沧行!你是个魔鬼!你利用烟烟!”柳如烟崩溃地尖叫起来,声音嘶哑刺耳,充满了绝望的控诉。
“利用?”谢沧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低低地笑出了声。笑声在空旷而血腥的客厅里回荡,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愉悦。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妻子,眼神如同在看一场滑稽戏。
“柳如烟,在你指责我之前,不如先问问你自己,”他声音陡然转冷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扎向柳如烟,“问问你自己,躺在医院里那个野种的爹,他配不配拥有这张完好无损的脸?”
“野种”两个字,像两颗炸弹在柳如烟耳边轰然炸响!她猛地抬头,瞳孔骤然缩紧,脸上血色尽褪,比地上的瓷器碎片还要惨白!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!他知道了!他竟然知道了!他什么时候知道的?!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沧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柳如烟浑身抖得像筛糠,挣扎着想爬起来,语无伦次。
“解释?”谢沧行打断她,眼神里的厌恶和嘲讽几乎要溢出来,“解释你怎么背着我,爬上那个健身教练的床?解释你怎么让那个野种,顶着‘谢’这个姓氏,在我眼皮底下活了五年?解释你怎么把我谢沧行,当成天底下最蠢的冤大头?”
他的声音并不高,却字字诛心,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,将柳如烟最后的侥幸和伪装彻底碾碎!
柳如烟瘫在地上,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,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巨大的恐惧和羞耻将她淹没,她只能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丈夫,看着他那双如同深渊般冰冷的眼睛。
谢沧行欣赏着她这副彻底崩溃的样子,眼底的快意如同岩浆般翻滚。他慢悠悠地从家居服的口袋里,再次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。这一次,他没有立刻打开,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,在柳如烟惊恐绝望的目光前,慢条斯理地晃了晃。
那动作,优雅又残忍,如同刽子手在展示即将行刑的令牌。
“哦,对了,”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,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天气,目光却精准地投向大门的方向,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正被送往医院的秦威。
“刚才忘了告诉秦先生一件事。”他嘴角的弧度扩大,那笑容冰冷而恶毒,带着一种宣告末日的残酷快感。
“他上个月,在‘魅色’酒吧喝醉了,睡的那个三流小模特……”谢沧行故意顿了顿,满意地看着柳如烟因这句话而骤然瞪大的、充满惊骇的眼睛。
他薄唇轻启,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,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:
“血液HIV检测,阳性。”
轰——!!!
柳如烟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!眼前一片漆黑,耳朵里嗡嗡作响!HIV!阳性!艾滋病?!秦威……得了艾滋病?!那她……那她这五年……那些缠绵……那些温存……
巨大的、灭顶的恐惧瞬间吞噬了她!比知道谢沧行发现真相更甚!这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宣判!她身体猛地一抽,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、嘶哑、完全不似人声的哀鸣,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眼前一黑,彻底晕死过去,软软地倒在了冰冷而肮脏的血泊之中。
谢沧行冷漠地看着柳如烟像一滩烂泥般晕厥在血污里,眼中没有丝毫波澜,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……了然的讥诮。他晃了晃指尖那张还没打开的纸,仿佛那是什么无足轻重的玩意儿。
“啧,这就晕了?”他语气带着一丝遗憾的嘲讽,随即又化为冰冷的命令,对着一旁如同雕塑般的保镖:
“把她弄醒,丢出去。这房子里的东西,她一件也不许带走。”
“是,谢总。”
保镖的声音毫无感情。
谢沧行不再看地上肮脏的女人一眼,他转过身,走向还在抽泣、吓得瑟瑟发抖的谢思烟。他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,重新换上那种温和的、属于“父亲”的面具,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,让她的小脸埋在自己坚实的肩膀上。
“烟烟不怕了,坏人都被赶走了。”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,“爸爸带你去挑城堡里的家具,好不好?要粉色的公主床,还是蓝色的?”
他抱着女儿,步伐沉稳地踏上楼梯,走向楼上明亮温暖的儿童房。身后,是满地狼藉的血腥、晕厥的女人和保镖冰冷的动作。灯光将他抱着孩子的背影拉得很长,投射在华丽的地砖上,像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、掌控一切的黑色剪影。
第五章
一周后,秦威的高级私立病房。
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,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苦涩味道。秦威半躺在病床上,整个右脸下方和脖颈包裹着厚厚的纱布,只露出眼睛、鼻孔和嘴巴,纱布边缘还隐隐透着暗红的血渍。他眼神阴鸷,充满了暴戾和痛苦,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野兽。
病房门被推开。谢沧行独自走了进来。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,身姿挺拔,与这充斥着病痛和怨气的空间格格不入。他手里没有花篮果篮,只拿着一个薄薄的透明文件袋,里面隐约可见几张纸。
看到谢沧行,秦威仅露出的眼睛瞬间充血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,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被脸上的剧痛牵扯得倒抽一口冷气,只能怨毒地盯着他:“谢沧行!你个王八蛋!你不得好死!我的脸……我的脸!”声音因为纱布的包裹和愤怒而含混不清,嘶哑难听。
谢沧行恍若未闻。他径自走到病床对面的沙发前,姿态优雅地坐下,长腿交叠。他随手将那个透明的文件袋放在旁边的茶几上,目光平静地扫过秦威裹满纱布的脸,像是在欣赏一件残次品。
“秦先生,火气别这么大。”谢沧行慢条斯理地开口,声音平静无波,“医生说了,恢复期情绪激动对伤口愈合不利。虽然……”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诮,“缝了三十多针,想恢复成原来那样,恐怕有点难度了。”
这话无异于在秦威的伤口上又狠狠捅了一刀!秦威气得浑身发抖,目眦欲裂,恨不得扑上去撕碎眼前这个恶魔!
“至于不得好死?”谢沧行轻笑一声,眼神冰冷如刀锋,“那恐怕要让秦先生失望了。我谢沧行命硬得很。倒是秦先生你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意有所指,“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。上个月在‘魅色’那晚,玩得还尽兴吗?”
提到“魅色”,秦威充血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惊疑不定!他死死盯着谢沧行,嘶吼道:“你什么意思?!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谢沧行耸耸肩,姿态闲适,“只是提醒秦先生,风流快活也要注意安全。那个叫Lily的小模特,滋味如何?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太好,查出了点……嗯,麻烦的病?”他故意说得含糊,眼神却锐利如鹰隼,捕捉着秦威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。
秦威的眼神瞬间变了!从暴怒怨毒变成了巨大的惊恐!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,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,连声音都变了调:“你……你胡说八道什么!什么病?!我没有……我不认识什么Lily!”他语无伦次地否认,但眼神里的恐惧却出卖了他。显然,他自己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或怀疑。
谢沧行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、惊恐万状的样子,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快意。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。他伸手,拿起了茶几上那个透明的文件袋,慢条斯理地打开,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。
纸张的抬头清晰可见:DNA亲缘关系鉴定报告书。
秦威看到那几个字,尤其是“DNA”和“亲缘关系”,仅露出的瞳孔猛地一缩!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!
谢沧行将报告书的正面转向秦威,指尖精准地点在结论那一栏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钻进秦威的耳朵,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:
“秦先生,看看这个。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。”
秦威死死盯着报告书,当他看清那行结论时,整个人如遭雷击,瞬间僵住了!
【检验意见】
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,支持秦威是谢思烟的生物学父亲。
“支持”!“生物学父亲”!
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,烫进他的脑子里!
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瞬间冲垮了秦威!他女儿?那个粉雕玉琢、喊他秦叔叔、被他举高高过的谢思烟……是他秦威的亲生女儿?!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、被谢沧行视若珍宝的谢家小公主……流着他秦威的血?!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狂喜的洪流猛地冲上秦威的头顶!瞬间压过了脸上的剧痛和方才的恐惧!他甚至忽略了谢沧行那冰冷刺骨的眼神!他有女儿了!还是谢沧行的“女儿”!谢家泼天的财富……以后都会是他女儿……不,是他秦威的?!
“哈哈哈哈!”秦威控制不住地发出一阵嘶哑、怪异、如同破锣般的狂笑,因为脸部动作牵扯伤口,笑声里夹杂着痛苦的抽气声,显得扭曲而疯狂。“我的女儿!她是我的女儿!谢沧行!你养了五年的宝贝疙瘩,是老子的种!哈哈哈哈哈!报应!这就是你的报应!”
他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,混合着眼角的伤口渗出的组织液,又疼又癫狂。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凭借这个“女儿”一步登天、将谢沧行踩在脚下的未来!巨大的狂喜和报复的快感让他忘乎所以。
谢沧行静静地看着他狂笑,看着他沉浸在突如其来的“父凭女贵”的美梦里。他的眼神平静无波,如同在看一只在陷阱里垂死挣扎的猎物最后的狂欢。
等到秦威的笑声渐渐因为伤口疼痛和缺氧而平息下来,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得意时,谢沧行才不紧不慢地,从那个透明的文件袋里,抽出了第二份报告。
这份报告很薄,封面是某个知名私立医院的LOGO。谢沧行甚至没有翻开它,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,在秦威眼前晃了晃。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,瞬间冻结了秦威脸上所有狂喜的余温:
“秦先生,高兴得太早了。”
“亲子鉴定是真的,她确实是你女儿。”
“不过,在你畅想如何父凭女贵之前……”
谢沧行微微倾身向前,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,刺穿秦威裹着纱布的脸,直抵他因恐惧而紧缩的心脏。他清晰地、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的判决:
“你刚刚查出来的HIV阳性报告,也是真的。”
“你猜猜,你那宝贝的、唯一的亲生女儿谢思烟……”
“她的血液里,现在有没有你慷慨馈赠的……致命礼物?”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医疗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,此刻听起来像是丧钟的倒计时。
秦威脸上所有的得意、狂喜、怨毒……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,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。只剩下一种极致的、空洞的、难以置信的茫然。他仅露出的眼睛瞪得滚圆,瞳孔放大到极致,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谢沧行冰冷残酷的脸。
HIV……阳性……
女儿……亲生女儿……感染?!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你骗我!你他妈骗我!”秦威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,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!他疯狂地挣扎起来,不顾脸上的剧痛,想要扑向谢沧行,想要撕碎那份报告!“假的!都是假的!是你害我!是你害我女儿!”
然而,他刚一动,就被门口如鬼魅般出现的两个保镖死死按回了病床上!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眼前发黑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如同濒死的野兽。
谢沧行已经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病床上陷入彻底癫狂和绝望的秦威。他慢条斯理地将那份HIV阳性报告,轻轻放在了秦威剧烈起伏的胸口上。
“是不是骗你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谢沧行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,只有纯粹的、报复成功的快意,“秦威,好好享受吧。享受你这张缝了三十多针的脸,享受你刚认回来的亲生女儿,享受……你这‘精彩纷呈’的余生。”
他不再看床上那个崩溃绝望的躯壳一眼,转身,迈着沉稳优雅的步伐,走出了这间弥漫着绝望和死亡气息的病房。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关上,隔绝了里面传来的如同困兽般的哀嚎和诅咒。
走廊里光线明亮。
谢沧行深吸了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战栗的畅快。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,一个冰冷而锋利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脸上缓缓绽开,如同地狱之花的盛放。
第六章
谢氏集团顶层,总裁办公室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壮阔的天际线,阳光透过玻璃,洒在光洁如镜的黑檀木办公桌上。柳如烟形容枯槁地站在桌前,短短几日,她仿佛苍老了十岁。曾经精心保养的脸庞失去了所有光彩,眼窝深陷,布满血丝,昂贵的衣裙也掩盖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憔悴和绝望。她看着桌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,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,姿态从容矜贵,仿佛外面的一切风雨都与他无关。
“沧行……不,谢总……”柳如烟的声音嘶哑干涩,带着孤注一掷的卑微,“求求你……救救烟烟!救救我们的女儿!她才五岁啊!”她双手紧紧抓住桌沿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。秦威的HIV阳性报告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彻底击垮了她最后一丝侥幸。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救女儿!
谢沧行终于抬起了眼。那眼神,平静无波,像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。
“我们的女儿?”他轻轻重复,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,“柳如烟,你是在说那个,流着秦威的血,现在可能还带着他‘馈赠’的艾滋病毒的……野种吗?”
“野种”两个字,像两把烧红的刀子,狠狠捅进柳如烟的心脏!她浑身剧震,脸上血色尽褪,嘴唇哆嗦着,却无法反驳一个字。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。
“那是我的错!都是我的错!”柳如烟崩溃地哭喊出来,眼泪汹涌而下,“烟烟是无辜的!她才五岁!她什么都不知道!求求你,看在她叫了你五年爸爸的份上!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!救救她!花多少钱都行!倾家荡产我都愿意!求你了!”她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,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!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。
谢沧行冷漠地看着她卑微地跪伏在自己脚边,如同看着一幕乏味的戏剧。他脸上没有任何动容,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。
“夫妻一场?”他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,低低嗤笑一声,“柳如烟,你是在提醒我,这五年我是如何被你们这对狗男女玩弄于股掌之上,是如何像个傻子一样,养着别人的野种,还要感恩戴德吗?”
他的话字字如刀,冰冷刻骨,将柳如烟最后一点尊严彻底碾碎。
“至于倾家荡产?”谢沧行微微俯身,靠近跪在地上的柳如烟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,“你现在,还有‘家产’可‘荡’吗?”
柳如烟猛地抬头,泪眼婆娑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。
谢沧行直起身,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,随意地扔在柳如烟面前的地板上。纸张散开,首页上“财产清算及分割协议”几个加粗的黑字刺眼无比。
“看看清楚。”谢沧行的声音毫无温度,“你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、股票、基金、房产、珠宝、奢侈品……包括你母亲那套养老的房子,现在都已经清零,或者划归我的名下。你签过的婚前协议和这份补充协议,赋予了我在你出现重大过错时,拥有绝对的财产处置权。”
柳如烟如遭雷击!她颤抖着手抓起那份协议,疯狂地翻看着。白纸黑字,条款清晰冷酷!她名下的所有财产,真的被清算得干干净净!甚至连她偷偷用私房钱买给母亲养老的那套小公寓,也赫然在列!她签过字!她为了维持豪门阔太的光鲜,为了讨好谢沧行,在律师的“建议”下,签过无数她根本没仔细看过的文件!其中就包括这份能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协议!
“不……不可能!那是给我妈的房子!你不能……”柳如烟绝望地嘶喊。
“我能。”谢沧行斩钉截铁地打断她,眼神冰冷如铁,“协议是你签的,具有法律效力。现在,你柳如烟,除了身上这套衣服,一无所有。哦,对了,”他像是想起什么,补充道,“你名下还欠着几家高端美容会所和买手店总计三百多万的账单。我‘仁慈’地替你暂时冻结了它们,但追债电话,应该很快就会打到你那个……已经欠费停机的手机上了。”
柳如烟彻底瘫软在地,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。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,灭顶而来!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!连最后一点傍身的东西都被剥夺得干干净净!她拿什么去救女儿?!
“烟烟……我的烟烟……”她匍匐在地上,发出如同母兽失去幼崽般绝望的呜咽,泪水混合着地板上的灰尘,在她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。
谢沧行不再看她那副凄惨的模样。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,声音平稳:“林助理,让王律师带着文件进来。”
办公室门应声而开。一个穿着严谨西装、提着公文包的中年律师快步走了进来,目不斜视,仿佛没看到地上狼狈不堪的柳如烟。他将一份新的文件恭敬地放在谢沧行的办公桌上。
谢沧行拿起那份文件,看都没看,直接弯腰,将它塞进了柳如烟无力垂落的手中。纸张的触感冰冷。
“签了它。”他的声音如同终审判决,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。
柳如烟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文件。首页标题是:《自愿放弃监护权及断绝关系声明书》。下面密密麻麻的条款,核心只有一点:她柳如烟,自愿永久放弃对谢思烟(现名)的一切监护、探视权利,并承诺终生不再以任何形式接触、打扰对方,断绝一切法律关系。
“不……我不签!那是我的女儿!我身上掉下来的肉!你不能这样!你不能把我们分开!”柳如烟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,死死攥着那份声明书,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,眼神充满了疯狂的抗拒。
“你的女儿?”谢沧行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,他直起身,双手撑在桌面上,身体微微前倾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眼神如同万年玄冰,嘴角却勾起一抹极致冰冷、极致残酷的笑意。
“柳如烟,你听清楚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、毁灭一切的决绝力量,清晰地砸在柳如烟的心上:
“从我知道她血管里流着肮脏血的那一刻起……”
“她就不再是你的女儿。”
“更不是我的。”
“她只是一个……需要被‘处理’掉的错误。”
“错误”两个字,像两把重锤,狠狠砸碎了柳如烟最后一丝幻想!她看着谢沧行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,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他要干什么?!他对烟烟做了什么?!
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!比失去财产、失去身份、失去一切都要恐惧!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,挣扎着想要爬起来:“烟烟……你把烟烟怎么了?!她在哪?!我的女儿在哪?!”
谢沧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他只是直起身,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西装袖口,然后,用他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眸,淡漠地、如同看着蝼蚁般看着陷入疯狂绝望的柳如烟,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后一句话,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:
“救她?”
“柳如烟,就算你现在去黑市卖掉你身上所有的器官……”
“凑出来的那点钱,够付她一天的ICU重症监护费吗?”
轰——!!!
柳如烟脑子里最后那根弦,彻底崩断了!ICU?重症监护?!烟烟……她的烟烟怎么了?!他到底对烟烟做了什么?!巨大的、未知的恐惧如同黑洞,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!她眼前一黑,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、绝望至极的哀鸣,身体猛地一抽,再次彻底晕厥过去,倒在冰冷的地板上,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份《断绝关系声明书》。
谢沧行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女人,眼神没有丝毫波澜。他对着王律师微微颔首。
王律师立刻会意,蹲下身,动作专业而冷漠地掰开柳如烟紧握的手指,拿出那份声明书,然后抓住她瘫软的手,在签名处按下了鲜红的指印。整个过程快速、高效、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。
“谢总,手续完成。”王律师站起身,恭敬地将声明书递上。
谢沧行接过,随意地扫了一眼那鲜红的指印,像是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交割单。他随手将声明书丢进抽屉深处。
“处理干净。”他淡漠地吩咐,目光投向窗外壮阔的城市风景。
“是。”王律师和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保镖应声。保镖上前,如同拖拽一件垃圾,将昏迷不醒的柳如烟拖离了办公室。
厚重的门再次关上。
办公室里恢复了极致的安静,只剩下窗外隐约的城市喧嚣。
谢沧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负手而立。阳光洒在他身上,勾勒出挺拔而冷硬的轮廓。他俯视着脚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的车流和人群,深邃的眼眸里,是深不见底的冰冷,和一种……大仇得报、掌控一切的、极致而纯粹的平静。
第七章
隆冬。
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。鹅毛般的雪花无声地飘落,将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装点成一片纯净的琉璃世界,掩盖了所有的污秽、血腥和不堪。
城郊,谢氏旗下一家顶级私人医院的VIP层。这里与其说是病房,不如说是奢华的疗养套房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、覆着厚厚白雪的庭院,松柏挂满晶莹的冰凌,在景观灯的映照下宛如童话世界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、昂贵的雪松香薰味道,温暖如春,听不到一丝普通医院的嘈杂。
最里间,一间布置得格外温馨、充满童趣的病房。墙壁是柔和的淡粉色,画着卡通云朵和星星,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。房间中央是一张尺寸夸张的、粉白色的公主床,挂着轻盈梦幻的纱帐。
谢思烟躺在柔软的被褥里。她的小脸依旧精致,却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,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。她闭着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,呼吸微弱而均匀,口鼻上覆盖着透明的氧气面罩,旁边连接着几台闪烁着柔和光芒、发出轻微运行声的精密监护仪器。一个穿着无菌隔离服、戴着口罩的护士正安静地坐在角落,目光专注地看着仪器屏幕。
她看起来像是在沉睡,只是这场“睡梦”,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。昂贵的药物和顶级的生命维持系统,维持着她微弱的生命体征,像一个被精心保存的、易碎的琉璃娃娃。
病房门无声地滑开。
谢沧行走了进来。他换下了平日一丝不苟的西装,穿着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家居服,身形依旧挺拔,却少了几分锋锐,多了一丝居家的慵懒。他挥了挥手,角落的护士立刻起身,无声地鞠躬,悄然退了出去,并轻轻带上了门。
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病床上沉睡(或者说昏迷)的女孩。
谢沧行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。窗外,雪下得更大了,纷纷扬扬,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一片静谧的纯白之中。庭院里的灯光在雪幕中晕染开朦胧的光晕,美得不似人间。
他静静地看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没有担忧,没有悲伤,也没有面对柳如烟和秦威时那种刻骨的冰冷和憎恨。只有一片深沉的、无波无澜的平静,如同窗外的雪原。
看了一会儿,他转身走到病房一角的吧台。吧台里陈列着各种名贵的酒水。他取出一支晶莹剔透的醒酒器,里面已经提前醒好了深宝石红色的液体。又拿出一只手工水晶杯,杯壁薄得几乎透明。他动作优雅地将醒酒器中醇厚的酒液注入杯中,不多不少,恰好三分之一处。
他端着酒杯,没有回到窗边,而是走到了那张巨大的公主床边。粉色的纱帐被金钩挽起。他居高临下,目光落在谢思烟苍白的小脸上,落在氧气面罩下微弱的呼吸上,落在那些连接着她小小身体的管线上。
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,眼神深邃难测,如同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物品,一件……已经被妥善“处理”掉的“错误”。
良久。
他缓缓抬起手,将水晶杯送到唇边。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,折射出迷离的光泽。他浅浅地啜饮了一口。顶级红酒的醇香、单宁的涩感、果味的回甘,复杂而富有层次地在舌尖层层绽放。
他微微眯起了眼睛,似乎在品味这极致的美酒。
然后,他的唇角,一点一点地,向上弯起。
那是一个笑容。
冰冷,纯粹,毫无温度。
如同窗外无声飘落的寒雪。
带着一种斩断所有枷锁、清算所有恩怨、俯瞰众生蝼蚁的、极致而酣畅的……
快意。
他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。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来灼烧般的暖意,一路熨帖到冰冷的胃里,却丝毫暖不了他眼底那片深沉的寒潭。
放下空杯,他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女孩,眼神淡漠地移开,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。他转过身,步伐沉稳地离开了这间温暖如春、却毫无生气的病房,没有一丝留恋。
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,脚步声被完全吸收。他独自走向尽头那间视野最好的休息室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雪夜无声,一片苍茫。
谢沧行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,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。深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荡漾。
他端起酒杯,对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,对着这片被他彻底“清洗”过的世界,无声地举了举杯。
冰冷的唇角,那抹快意的弧度,久久未曾落下。
“雪,下得真大。”
“正好。”
“盖得干净。”
他低语,声音轻得像叹息,消散在温暖而寂静的空气里。然后,将杯中酒,再次一饮而尽。眼底深处,是冻结一切的冰原,和冰原之下,无声燃烧的、冰冷的火焰。
(完)
觉得不错,点个赞!
谢谢呦!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7:49:49